近8000亿市值蒸发后，美国人亲手终结了亚洲首富和印度的“新能源美梦”？
每经记者 蔡鼎 每经编辑 高涵
10多天前，彼时的亚洲首富高塔姆·阿达尼（Gautam Adani）和他的商业帝国看起来“所向披靡”。然而，如今一场毁灭性的空头打击，让这位印度亿万富翁陷入了其生涯中最严重的危机，并对印度作为全球增长引擎之一和国际投资者的目的地造成了更大以及更严重的挑战。
自美国华尔街知名沽空机构兴登堡研究于1月24日发布长达106页的针对阿达尼集团的沽空报告以来，其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的市值已经累计蒸发了1080亿美元（约7959亿元）。
与此同时，印度NIFTY50指数也已跌至去年10月以来的新低，与同期其他国家投资者的积极情绪形成鲜明对比。阿达尼集团上周突然取消了其创纪录的25亿美元FPO（后续公开募股），这份沽空报告潜在且持久的影响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随着阿达尼失去亚洲首富头衔，不仅让他自己从“印度煤王”转型为“全球再生能源之王”之路变得更加曲折，也让整个印度通向新能源转型目标的道路更加曲折。
阿达尼事件拖累印度股市，外资出逃
彭博社报道称，兴登堡研究这家规模并不大但著名的沽空机构，重新唤起了人们对阿达尼集团公司治理的疑问。无论其报告中的指控最终被证明是真实还是虚假，都可能在更大范围内削弱投资者对印度经济以及该国监管框架的信心。
资产管理和金融咨询公司Global CIO Office驻新加坡的首席执行官Gary Dugan指出，“市场的变化非常快，国际投资者可能会对投资印度股票的风险进行重大的重新评估，其中包括治理、公司透明度、裙带关系和债务问题。
彭博亿万富翁指数显示，作为阿达尼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过去一年阿达尼的财富排名飙升。2022年2月，阿达尼便成为印度首富，同年9月，他的身家曾一度超越亚马逊创始人贝索斯，成为全球排名第二位的富豪，只比特斯拉CEO马斯克少几十亿美元。截至2022年年底，阿达尼的个人财富一年内增加了440亿美元，成为去年该指数排名中财富增长最多的富豪。NPR报道中称，之前阿达尼预估的1200亿美元净资产中，约有1000亿美元是在过去三年左右的时间里积累的。
然而，随着阿达尼集团旗下上市公司股价不断暴跌，阿达尼本人也从“神坛”跌落。福布斯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2月5日，近600亿美元的身家缩水，让阿达尼在福布斯富豪榜上从第3位迅速跌至第22位。
彭博社报道中称，如果阿达尼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的资产价格继续下跌，进一步动摇投资者对阿达尼商业帝国的信心，这将是印度经济增长故事在关键时刻遭遇的重大挫折。
无论兴登堡研究沽空报告中的指控是真是假，其在二级市场对阿达尼集团造成的剧烈冲击已经发生。行情数据显示，年初至2月3日收盘，MSCI亚太指数中成分股中，表现最差的10只股票中有8只是阿达尼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的股票，此前，阿达尼集团旗下旗舰企业发行的债券在美国市场已经跌至不良水平。
受伤的不仅仅只是阿达尼集团 ，沽空报告还打击了向阿达尼集团旗下公司提供贷款的银行——自兴登堡研究沽空报告发布以来，印度国家银行（State Bank of India，印度国有控股）股价已累计下挫11%。
另据彭博社汇编的数据，1月27日~1月31日，外资从印度股市净卖出20亿美元，为2022年3月以来该国股市遭遇的最大规模连续三天净卖出。
印度向清洁能源转型之路或受阻
在上周突然取消25亿美元的FPO后，阿达尼本人在电视讲话中重申，公司的基本面强劲、资产负债表健康，且兴登堡的报告不会影响公司现有业务和未来的规划。几天前，阿达尼集团的CFO Jugeshinder Singh掷地有声地否认了兴登堡研究的所有指控。
业内对阿达尼此次遭遇空头“狙击”事件更深远的影响众说纷纭，有分析指出，阿达尼商业帝国日渐衰落的财富，有可能撼动印度经济的基本面。事实上，阿达尼的关键防线是将他企业集团的命运与印度经济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据彭博社报道，现年60岁的阿达尼在过去几十年来一直与印度总理莫迪关系密切。阿达尼在机场、发电厂和数据中心等资本密集型项目上的投资，一直都是莫迪治下的印度经济增长的核心。作为印度的巨头企业，阿达尼将自己的商业利益与莫迪的发展目标紧密结合，经常在印度缺乏资源的地区投资，以帮助创造了数千个就业机会。
多年来，阿达尼集团提供了印度经济所需的基础设施项目，其综合业务每天都会触及数以亿计的印度人，其中包括从阿达尼矿山运送煤炭的港口，以及通过其输电装置供电的发电厂等等。
据阿达尼集团介绍，除了开发印度3100多英里（约5000多公里）的公路网络外，该集团还是印度最大的海上运输和机场的私营运营商，控制着印度33%的航空货运量和24%的海洋运力。此外，阿达尼集团还计划向可再生能源项目投资约700亿美元，这也是莫迪实现印度零排放目标的关键项目。
印度最新于2022年发布的国家电力计划草案认为，到2030年，该国煤炭产能将减少约18GW。印度的目标是成为太阳能设备、电池和半导体等多个领域的制造业大国。另据国际能源署（IEA），印度的目标是到2070年实现碳的零排放，到2030年实现50%电力需求来自可再生能源。IEA预计，在清洁能源转型方面，到2040年，仅印度每年就需要1.4万亿美元。
有分析指出，如果兴登堡研究的一系列指控被证实是真的，不仅投资者的信心将遭受重创，印度新能源转型的资金将面临危机。据悉，印度能源转型由政府提供一部分资金，印度政府周三的公告显示，在其年度预算中，绿色能源支出超过40亿美元。气候融资专家早前表示，私营部门提供的资金需要从数十亿美元增加到数万亿美元。
“受伤”的不仅仅是印度——据印度当地媒体报道，由于煤炭价格仍存在争议，以及股价及信用评级的“崩溃”，阿达尼电力公司（Adani Power）计划向孟加拉国提供电力的重大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可能会再次被推迟6个月。据悉，该项目是阿达尼电力在亚洲地区的众多项目之一，涉及到的其他国家还包括斯里兰卡、尼泊尔和缅甸。
评级机构穆迪、标普唱衰，阿达尼危机蔓延至印度政坛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印度政府在2月1日才刚刚公布了一份宏大的预算，但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其基础设施项目计划是否会随着最重要投资者之一阿达尼面临危机而夭折。
从阿达尼集团的资产负债表可以看出，其疯狂的扩张是由杠杆推动的——该集团的净债务已达到约1.6万亿卢比（约197亿美元约1335亿元），这也是投资者的担忧之一。不过，阿达尼集团在2024年并没有美元债务到期，阿达尼集团的一家子公司在2月2日还提前进行了还款，表明该公司近期的偿债能力似乎是安全的。
据彭博社报道，自莫迪上台以来，阿达尼已经成为印度政府利用私人资本促进基础设施和国内制造业的典范。然而，目前阿达尼集团持续扩张的能力受到了质疑，市场的恐慌情绪已然蔓延到了政治领域，莫迪在政治上的竞争对手也嗅到了机会。
2月3日（周五），随着阿达尼集团危机的恶化，恐慌情绪在印度蔓延，此前顶级评级机构穆迪警告称，阿达尼集团可能难以在后续筹集资金。除了穆迪之外，另一家评级机构标普也削减了该集团两项业务的前景。
当日，由于阿达尼集团公司的股价持续暴跌，印度一些立法者要求对该集团进行调查，印度议会两院的混乱场面一度导致休会。目前，两名印度政府官员已经表示，该国企业事务部已开始对阿达尼集团的财务报表和多年来提交的其他监管文件进行初步审查，这也是阿达尼集团危机蔓延的最新迹象。
尽管阿达尼旗下上市公司在新德里当地时间周五下午有所反弹，但自华尔街沽空机构兴登堡研究1月24日发布的长达106页的沽空报告以来，阿达尼集团旗下7家上市公司市值仍已累计蒸发逾1000亿美元。
评级机构穆迪警告称，股价的持续暴跌可能会影响阿达尼集团的融资能力，但在此前的报道中，另一家顶级评级机构惠誉却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在沽空机构指控阿达尼集团存在不当行为后，惠誉对阿达尼实体及其证券的评级并没有变化，并预计阿达尼集团的现金流不会发生重大变化。
“这些不利的发展可能会降低该集团在未来1~2年内筹集资金以承担资本支出或为到期债务进行再融资的能力。我们认为阿达尼集团部分资本支出将延期。”穆迪在一份声明中表示。
对于阿达尼来说，这场危机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声誉和商业上的挑战。由于担心金融市场的波动可能蔓延至更广泛的金融体系，一些印度政界人士已经呼吁当局进行更广泛的调查，此前消息人士对路透社表示，印度央行已要求本地银行提供对阿达尼集团的敞口细节。
不过，印度央行表示，该国的银行体系仍保持弹性和稳定。印度国家银行则表示，并不担心对阿达尼集团的风险敞口，但对其项目的进一步融资将“根据其本身的价值来进行评估。”
封面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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